“哥，你看这车，我真心喜欢。咱都是一家人，你给我算便宜点，13万，行不？”李磊搓着手，脸上带着点讨好的笑，看着大舅哥王强那辆擦得锃亮的奔驰。
王强刚换了辆崭新的宝马X5，这辆开了三年的奔驰C级就闲了下来。
李磊是个汽修师傅，对车熟，知道这车保养得不错，自己也开了个小修理厂，换辆好点的车，不管是家用还是撑场面，都说得过去。
王强靠在车门上，从鼻子里哼了一声，斜着眼打量着李磊，眼神里是藏不住的轻蔑：“13万？李磊，你打发要饭的呢？我这车当年落地小四十万，现在车况好得很，卖给别人，少于16万我都不带搭理的。给你报16万，已经是看在王婷的面子上了。”
他顿了顿，又上下扫了李磊一身的工装，嫌弃地撇撇嘴：“再说了，你一个修车的，整天身上一股机油味儿，开我这车出去，不掉价吗？人家还以为你是哪儿偷来的呢。听我一句劝，踏踏实实开你那辆破五菱，比啥都强。”
01
李磊的汽修店开在城郊，不大，就两个门面，请了两个师傅，加上他自己，每天从早忙到晚。
手艺好，收费公道，回头客不少，日子虽然辛苦，但也算过得去。
他和妻子王婷结婚五年，有个三岁的女儿，两人正攒钱，准备把现在住的两居室换个大点的三居，好让孩子有个宽敞点的房间。
就是因为这个，李磊手头才紧。
他盘算着，店里每个月能有个两三万的纯利，除去开销和家用，一年能攒下十几万。买房的首付还差一大截，所以想买大舅哥的车，也只能挤出13万。这已经是他能拿出的所有活钱了。
回到家，王婷看他脸色不对，关心地问：“怎么了？跟我哥谈得不顺利？”
李磊一屁股坐在沙发上，闷着头不说话。
“他是不是嫌你出价低了？”王婷试探着问，“我哥那个人你又不是不知道，死要面子，车子卖便宜了，他觉得在朋友面前抬不起头。”
听到“面子”两个字，李磊心里的火“噌”地就上来了。“面子？他为了他那点破面子，连一家人都不认了！你知道他怎么说我的吗？说我一个修车的，开他的车给他掉价！说我打发要饭的！”
李磊越说越气，声音也大了起来：“我掏13万，是，比他要的16万少了三万，可我是他妹夫！这车卖给二手车贩子，也未必能比这个价高多少！他倒好，一句话就把我顶回来了，半点情面不讲！”
王婷听了，脸上也有些挂不住，但还是替她哥辩解：“你小点声！爸妈在屋里呢。我哥那人就是嘴巴毒，心不坏。他可能就是觉得，你开他换下来的车，别人会在背后说闲话，对你也不好。”
“对我不好？”李磊气笑了，“我看他是怕我占了他便宜，怕我这个穷亲戚跟他扯上关系！王婷，你老实说，在你心里，是不是也觉得我这个修车的配不上你，给你家丢人了？”
“李磊你胡说什么！”王婷也来了火气，“我什么时候这么想过了？你要是这么想我，那咱俩这日子还过不过了？”
夫妻俩你一言我一语，声音越来越大，最后惊动了屋里的老丈人和丈母娘。
丈母娘一出来，不问青红皂白就护着自己儿子：“吵什么吵！李磊，你嗓门那么大干什么？是不是又因为车的事？我可告诉你，我儿子那车，16万卖给你，那是亲情价！你倒好，上来就砍三万，有你这么当妹夫的吗？你是不是觉得我们家婷婷嫁给你，就得让你占便宜啊？”
李磊看着眼前这一家人，丈母娘的指责，妻子不理解的眼神，心里一阵冰凉。他觉得自己就像个外人，一个彻头彻尾的外人。
“行，我不买了，行了吧？”李磊站起身，摔门而出。他需要找个地方透透气，不然他真怕自己会在这屋里憋炸了。
那天晚上，李磊在自己的汽修店里待到半夜，抽了一整包烟。烟雾缭绕中，大舅哥那张轻蔑的脸，丈母娘那副刻薄的嘴脸，还有妻子那失望的眼神，在他脑子里轮番上演。
他想不明白，自己兢兢业业，凭手艺吃饭，不偷不抢，怎么就“掉价”了？怎么就“上不了台面”了？难道非得像大舅哥那样，搞什么“投资”，天天出入酒局，才算有本事？
这口气，他咽不下。
02
接下来的几天，李磊和王婷陷入了冷战。在家里，两人除了必要的话，几乎零交流。
李磊把所有精力都扑在了汽修店里，从早到晚，不是在修车，就是在研究各种新款车型的技术手册。他想用忙碌来麻痹自己，不去想那些烦心事。
这天下午，他正趴在一辆宝马车底下换机油，手机响了。他擦了擦手上的油，接起电话，是高中同学赵鹏打来的。赵鹏在市里最大的二手车交易市场做评估师，两人关系不错，时常联系。
“喂，磊子，忙着呢？”赵鹏的大嗓门从电话那头传来。
“忙，刚接了个大活。”李磊回道，“怎么了，找我有事？”
“嘿，跟你说个事儿，你大舅哥那辆奔驰，卖了！”
李磊心里“咯噔”一下，手上的扳手差点掉地上。“卖了？什么时候的事？”
“就今天上午，刚办完过户手续。”赵鹏压低了声音，说，“你知道卖了多少钱吗？你猜猜。”
“他不是说低于16万不卖吗？”李磊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。
“16万？屁！”赵鹏在那头骂了一句，“他卖了11万！整整11万！卖给他一个在酒桌上认识的哥们儿！我听那买家说的，两人昨天晚上喝酒，一高兴，你大舅哥就把车折价卖给他了！”
“多少？！”李磊以为自己听错了，又问了一遍，“你说11万？”
“对！就是11万！一分不多，一分不少！”赵鹏在那边愤愤不平，“磊子，不是我说你，你大舅哥这事办得也太不地道了！那车我前两天还看过，车况好得很，在我们市场，至少能卖到14万。他11万卖给外人，都不肯13万卖给你这个正儿八经的妹夫，这叫什么事儿啊！”
李磊拿着电话，半天没说出话来。他的脑子“嗡”的一声，一片空白。
11万。
这个数字像一把烧红的烙铁，狠狠地烫在了他的心上。
他给王强开价13万，王强说他是“打发要饭的”。
转过头，他却用11万的“白菜价”把车卖给了一个酒肉朋友。
这不是钱的事，这是赤裸裸地打他的脸，把他的尊严踩在脚底下，还碾了几下！
挂了赵鹏的电话，李磊胸口剧烈地起伏着，他再也忍不住了，直接拨通了王强的电话。
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，那头传来王强懒洋洋的声音：“喂，谁啊？”
“哥，是我，李磊。”李磊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。
“哦，是你啊，有事？”王强的语气里透着一丝不耐烦。
“我听说，你把车卖了？”
“是啊，卖了。怎么，你还惦记着呢？”王强在那头轻笑了一声。
李磊的拳头攥得咯咯作响，他深吸一口气，问道：“你卖了11万？”
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，随即王强的声音变得有些恼怒：“你听谁说的？我卖多少钱，跟你有什么关系？我卖车还得跟你汇报不成？”
“跟我没关系？”李磊的火气再也压不住了，他对着电话吼道，“王强！你把我当什么了？我出13万，你说我打发要饭的！你扭头11万卖给别人！你就是在故意羞辱我，是不是！”
“羞辱你？李磊，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。”王强的声音充满了鄙夷，“我跟你明说了吧，那车，就算我砸了，捐了，也不会卖给你！”
“为什么？”李磊红着眼睛问。
“为什么？因为我丢不起那个人！”王强在电话里一字一句地说道，“你一个修车的，开我开过的车出去，我的脸往哪儿搁？别人会怎么看我王强？说我连妹夫都接济？李磊，咱们不是一个圈子的人，你明白吗？把车卖给你，那是拉低我的档次！行了，我还有事，别来烦我！”
说完，王强“啪”地一声挂了电话。
李磊举着手机，听着里面传来的“嘟嘟”忙音，整个人都僵住了。
“不是一个圈子的人……”
“拉低我的档次……”
王强的话像一把把尖刀，字字句句都扎在他的心窝子上。原来，在他眼里，自己就是个上不了台面的底层人，连做他亲戚的资格都没有。
03
那天晚上，李磊回到家，把王强的话原封不动地学给了王婷听。
他本以为，妻子听到自己哥哥如此过分的话，会站在自己这边，哪怕是安慰几句也好。
可他没想到，王婷沉默了半晌，居然说：“我哥他……他就是说话直，没什么坏心。他也是为了你好，怕你买了车，手头更紧，影响咱们换房子的计划。”
李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。他看着眼前这个同床共枕了五年的女人，第一次觉得如此陌生。
“为了我好？他指着我的鼻子骂我掉价，骂我跟他不是一个圈子的人，这也是为我好？王婷，你到底是真傻还是装傻？在你心里，你哥做什么都是对的，我做什么都是错的，是不是！”
“李磊，你能不能讲点理！我哥是我亲哥，我不向着他向着谁？为了这点小事，你至于吗？”
“小事？这是小事吗？这关系到我的尊严！”李磊彻底爆发了，“从结婚到现在，你家里人谁正眼看过我？你哥当着我的面说修车是下等活，你妈嫌我挣得少没本事，这些我都可以忍！但这次，他太过分了！他宁愿亏两万块钱，也要打我的脸，你还让我忍？”
“那你想怎么样？去找我哥打一架吗？”王婷也哭喊起来，“日子还要不要过了？女儿还要不要养了？”
那晚，两人吵得天翻地覆，最终不欢而散。李磊搬到了女儿房间的小床上，这是他们结婚以来最严重的一次争吵。
从那天起，李磊变了。他不再跟王婷争吵，也不再提车子的事。他每天早出晚归，一头扎进汽修店里，像一头发了疯的牛，拼命地干活。店里的师傅都看出来了，老板这是心里憋着一股劲儿。
李磊心里确实憋着一股劲儿。他要争一口气，不是为了别人，就是为了自己。他要让那些看不起他的人看看，他李磊，绝不是一个任人拿捏的软柿子！
一个星期后，一辆黑色的奥迪A8L缓缓驶进了李磊的汽修店。车上下来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，穿着一身得体的西装，气度不凡，但眉头紧锁，一脸的烦躁。
“老板，修车。”男人开口，声音沉稳。
“您好老板，车什么问题？”李磊迎了上去。
“说不好，”男人摇了摇头，“这车最近老是在低速的时候，车身会突然抖一下，像被人踹了一脚。我去4S店检查了三次，电脑读出来什么故障码都没有，他们换了火花塞，清洗了节气门，什么招都用了，就是没解决问题。今天早上差点因为这个追尾，真是邪门了！”
李磊一听，来了兴趣。这种偶发性的、电脑检测不出的疑难杂症，最考验一个修理工的真实水平。
“老板，您别急，我给您看看。您把车放这儿吧，我给您仔细查查。”
“要多久？”
“您要是信得过我，给我一天时间。明天这个时候，您来取车。”李磊自信地说。
男人看了看李磊，又看了看这个不起眼的小店，有些犹豫。但想到4S店那帮人折腾了半个多月都没结果，他决定死马当活马医。“行，那就交给你了。修好了，钱不是问题。”男人留下钥匙，打车走了。
送走车主，李磊立刻把店里其他活都交给了徒弟，自己一头钻进了这辆奥迪A8L里。
他没有急着连接诊断电脑，而是先开着车出去，在附近的路上反复地低速行驶，亲身体验车主所说的那种“被踹了一脚”的感觉。
来来回回跑了十几趟，他终于捕捉到了几次那种顿挫感。凭借多年的经验，他初步判断，问题可能出在变速箱或者传动系统上。
他把车开回店里，升了起来，开始一寸一寸地检查。从发动机到变速箱，从传动轴到差速器，他看得极其仔细。整整一个下午，他几乎把半个车底都摸了个遍。
终于，当他检查到连接变速箱的一个传感器插头时，发现了问题。那个插头的外壳看起来完好无损，但用手轻轻一晃，却能感觉到一丝极其微弱的松动。他拔下插头，用放大镜仔细一看，发现里面的一根针脚，有轻微氧化的痕迹，导致接触不良。
在车辆行驶时，因为震动，这根针脚会瞬间断开连接，导致信号中断，变速箱电脑接收不到正确的信号，就会做出错误的指令，从而产生那种顿挫感。而这种瞬间的故障，快到诊断电脑根本无法捕捉到故障码。
找到问题所在，李磊长出了一口气。他小心翼翼地清理了针脚的氧化层，重新固定好插头，然后出去试车。
这一次，车子开起来顺滑如丝，那种恼人的顿挫感，再也没有出现过。
04
第二天下午，奥迪车主准时来到了店里。他就是孙建国，城西最大的建材集团“建国集团”的老板。
“怎么样，小伙子，问题找到了吗？”孙建国一进门就问。
“孙总，您放心，已经给您处理好了。”李磊把车钥匙递了过去，“就是变速箱一个传感器插头接触不良，小问题。”
“小问题？”孙建国半信半疑，“4S店那帮专家折腾了半个月都没找到，你确定是小问题？”
“您开出去试试就知道了。”李磊笑了笑。
孙建国发动汽车，在附近开了一大圈回来，脸上的表情从怀疑变成了惊喜，最后是彻彻底底的佩服。
“神了！真神了！”他一下车就冲着李磊竖起了大拇指，“小伙子，你这手艺，绝了！4S店那帮人跟你比，简直就是学徒！修车多少钱，你开个价！”
“孙总，您太客气了。”李磊摆摆手，“这活不难，就是费了点时间排查。您看着给个工时费就行，三百。”
孙建国一愣，他本来以为李磊会狮子大开口，毕竟解决了4S店都解决不了的问题。没想到对方只要三百块。
“三百？小伙子，你这是在做慈善啊！”孙建国哈哈大笑起来，“不行，三百太少了，这是侮辱你的手艺！”
他从钱包里掏出一沓现金，数了二十张，直接塞到李磊手里：“这是两千，你必须收下！以后我公司所有的车，都到你这儿来保养维修！”
李磊推辞不过，只好收下。
孙建国不仅给了钱，还主动跟李磊聊了起来，问了他的名字，问他开店多久了，怎么学的这门手艺。李磊都一一如实回答。
临走时，孙建国递给李磊一张名片：“小李，你这个技术，窝在这么个小店里，太屈才了。以后有什么想法，或者遇到什么困难，随时给我打电话。”
李磊接过名片，上面写着：建国集团董事长，孙建国。
他没想到，眼前这个看起来和善的中年人，竟然是本地大名鼎鼎的企业家。
这件事情，李磊没跟家里人说。他只是默默地把孙建国的名片收好。他隐隐觉得，这或许是他人生中的一个转机。
果然，没过几天，孙建国亲自打电话过来了。
“小李，我是孙建国。上次修车的事，我回去想了想，觉得你是个难得的人才。”孙建国在电话里开门见山，“我最近在城西拿了一块地，准备建一个大型的产业园，招商引资。我想了一下，这么大的一个园区，几百家企业，少说也有上千辆车，车辆的维修保养是个大市场。我准备在园区里配套建一个最高规格的汽车服务中心，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，来负责这一块？”
李磊的心“砰砰”地狂跳起来。他做梦都想把自己的小店做大做强，可一直苦于没有资金和机会。现在，机会就这么砸到了他的头上。
“孙总，我……我当然有兴趣！可是我没那么多本钱……”
“钱的问题，你不用担心。”孙建国在那头笑道，“地是我自己的，厂房我来建，设备我来买，所有前期投资都算我的。你呢，以技术入股，负责整个服务中心的运营和管理。我给你49%的股份，你觉得怎么样？”
49%的股份！李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。这意味着他不用掏一分钱，就能成为一个大型汽车服务中心的大股东，从一个体户小老板，一步登天，成为真正的企业管理者。
“孙总，您……您为什么这么信任我？我们才见过一面。”李磊激动得声音都有些颤抖。
“我信我的眼光。”孙建国说，“我这辈子，看人很少走眼。你小子，眼里有光，身上有股不服输的劲儿。而且，你的技术和人品，我都信得过。一句话，干不干？”
“干！”李磊几乎是吼出来的。
放下电话，李磊在店里来回踱步，激动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复。他知道，自己的人生，从这一刻起，将彻底改变。他李磊，再也不是那个可以任人欺辱的汽修工了！
他把自己的小汽修店转让了出去，一门心思扑在了新公司的筹建上。在孙建国的支持下，新公司“磊驰汽车科技有限公司”很快注册成立。李磊每天跟着孙建国的团队，跑工地，看图纸，定方案，采购全球最顶尖的维修设备。
他不再是那个满身油污的修理工，他开始穿上西装，学着看财务报表，学着做企业规划，学着跟各种各样的人打交道。
05
转眼到了十月，丈母娘六十大寿。
往年，都是在家里简单吃个饭。今年，大舅哥王强阔气了，直接包下了市里最豪华的铂金酒店三楼的宴会厅，大摆宴席，把所有亲戚朋友都请了过来。
用王强的话说：“我妈辛苦了一辈子，六十大寿，必须风风光光地办！”
谁都知道，他这是借着给妈办寿宴的名头，来炫耀他那刚提的宝马X5和他所谓的“成功”。
寿宴当天，李磊和王婷一起到的酒店。李磊穿了一身合体的深色休闲西装，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，整个人看起来沉稳干练，和以前那个穿着工装的修理工判若两人。
一进宴会厅，就看到王强正被一群亲戚围在中间，唾沫横飞地吹嘘着。
“……我这辆X5，顶配，办下来一百一十多万！动力那是没得说，一脚油门下去，推背感十足！你看这内饰，全真皮，比我之前那辆破奔驰强太多了！”
看到李磊和王婷进来，王强的声音更高了八度，他瞥了李磊一眼，阴阳怪气地说道：“哟，李磊来了？今天怎么穿得人模狗样的，你那身油乎乎的工装呢？”
周围的亲戚发出一阵哄笑。
李磊面无表情，没搭理他，径直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。王婷觉得脸上无光，拉了拉他的衣角：“你别跟他一般见识。”
宴席开始，王强作为主角，端着酒杯满场飞，挨个桌子敬酒，每到一桌，都要把自己的“光辉事迹”吹嘘一遍。
当他走到李磊这桌时，他身旁还跟着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。王强特意把那人拉到主位，大声介绍道：“各位，隆重介绍一下，这位是宏达贸易的张总！我生意上的好伙伴！张总可是做大生意的，一年流水好几个亿！”
那位张总矜持地点了点头，算是打了招呼。
王强敬了一圈，最后把酒杯停在了李磊面前，皮笑肉不笑地说：“李磊，来，我敬你一杯。祝你……祝你的修车生意，越做越‘大’啊！”
他故意把“大”字拖得很长，充满了嘲讽的意味。
桌上的亲戚们又开始起哄。
一个舅妈说：“哎呀，李磊，你别光顾着修车啊，也让你大舅哥带带你，做做生意。你看你哥现在多风光，你这个当妹夫的，也不能太差劲不是？”
“就是，”另一个表叔附和道，“一家人，就得相互帮衬。王强，你可得多提携提携李磊。”
王强听了，得意地晃着酒杯，看着李磊，就像在看一个笑话。“提携？我也想啊！可有些人，烂泥扶不上墙，能有什么办法？我身边来往的，都是张总这样的成功人士。你让他一个拧螺丝的跟我谈生意？他听得懂吗？他配吗？”
这话一出，全场都安静了下来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李磊身上。这已经不是嘲讽了，这是指着鼻子的羞辱。
王婷的脸一阵红一阵白，她想开口说点什么，却被李磊按住了手。
在所有人的注视下，李磊没有愤怒，没有激动。他慢条斯理地放下筷子，用餐巾擦了擦嘴，然后从容地站了起来。
他没有看满脸得意的王强，而是把目光投向了王强身边，那位一直没怎么说话的“张总”。
李磊的脸上，浮现出一丝礼貌而又带着些许探寻的微笑。
他开口了，声音不大，但在安静的宴会厅里，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。
“这位老板，”李-磊缓缓说道，“我们，是不是在哪儿见过？”
06
李磊这句云淡风轻的“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”，像一颗小石子投进了平静的湖面，瞬间激起了一圈涟漪。
所有人的目光，都从李磊身上，转向了那个被王强奉为上宾的“张总”。
“张总”本来正端着架子，享受着众人的吹捧，被李磊这么一问，明显愣了一下。他眯起眼睛，仔细地打量着李磊，眼神里充满了疑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。
王强见状，立刻不耐烦地挥了挥手，像赶苍蝇一样：“去去去，李磊你别在这儿瞎攀关系！张总是谁？那是身家上亿的大老板！你一个修车的，怎么可能认识张总？别在这儿丢人现眼了！”
他转头又对张总谄媚地笑道：“张总，您别介意，我这妹夫没什么见识，就喜欢胡说八道。”
然而，那位张总并没有理会王强，他的眉头越皱越紧，死死地盯着李磊的脸，似乎在努力回忆着什么。
李磊依旧保持着微笑，不急不缓地又补充了一句：“三个月前，城西，一辆黑色的奥迪A8L……您还有印象吗？”
“奥迪A8L”这几个字一出口，张总的脸色“唰”的一下就变了！
他的眼睛猛地瞪大，脸上那副矜持的表情瞬间土崩瓦解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震惊、尴尬和难以置信的神情。他指着李磊，嘴唇哆嗦了半天，才终于吐出几个字：“你……你是那个……磊驰汽修的……李……李总？！”
“李总”？！
这两个字，像一枚重磅炸弹，在整个宴会厅里轰然炸开！
所有亲戚都傻眼了。他们面面相觑，脸上写满了问号。李磊？李总？这……这是怎么回事？
王强的笑容，也僵在了脸上。他看看一脸惊愕的张总，又看看一脸平静的李磊，脑子里一片混乱。“张总，您……您是不是认错人了？他叫李磊，就是个开小修理铺的，怎么可能是……”
“闭嘴！”
一声暴喝，打断了王强的话。
只见那位刚刚还被他捧上天的张总，此刻竟像换了个人似的，一把推开他，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到李磊面前，脸上堆满了近乎于谄媚的笑容，双手主动伸了过去。
“哎呀！李总！您看我这记性！真是贵人多忘事，刚才灯光暗，没认出来！失敬失敬！您怎么也在这儿？”
李磊淡淡一笑，伸出手，和对方轻轻握了一下：“我爱人是今天寿星的外孙女。倒是张总您，怎么会和我大舅哥在一起？”
这位“张总”，全名张宏达，正是李磊帮孙建国筹建的那个大型汽车服务中心——“磊驰科技”的首批重点招商客户之一。
张宏达的公司有几十辆货车和商务车，车队的维修保养，是一笔不小的开销。他之前一直想找个靠谱的合作伙伴，但本地几家大的修理厂，要么技术不行，要么收费太高。
当他听说孙建国的产业园里要建一个最高规格的汽车服务中心，并且是由孙建国亲自投资时，立刻就动了心。前段时间，他跟着招商团队去参观了还在建设中的“磊驰科技”，当场就被那堪比F1维修车间的设备和规模给震撼了。
而在那次参观中，为他们做讲解和技术演示的，正是作为技术总负责人和公司总经理的李磊。
张宏达至今还记得，当时李磊穿着一身干净的工程师制服，站在一台最新款的德国进口诊断仪前，侃侃而谈，从发动机原理到变速箱逻辑，从新能源技术到智能驾驶辅助系统，各种专业术语信手拈来，那份自信和专业，让在场所有人都为之折服。
张宏达当场就拍了板，决定把自己公司未来三年的车队维保合同，全部签给“磊驰科技”。那可是一笔价值近千万的大单！
所以，此刻在他眼里，李磊哪里是什么修车的，这分明就是手握尖端技术、背靠孙建国这棵大树的“财神爷”啊！
07
“原来……原来是这样！大水冲了龙王庙，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啊！” 张宏达恍然大悟，连忙解释道，“李总，王强兄弟是我前两天在酒桌上认识的，他说他认识不少商界的朋友，能帮我拉拉业务……我这不寻思着多条朋友多条路嘛……”
他说着，悄悄瞥了一眼旁边已经彻底石化的王强，心里把王强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一遍。
你他娘的吹了半天牛逼，说自己人脉多广，圈子多牛，结果连自己妹夫是孙建国亲自扶持的大佬都不知道？还当着人家的面，把人家贬得一文不值？你这不是坑爹吗！
王强此刻的感受，已经不能用“震惊”来形容了。
他的大脑已经彻底宕机，一片空白。
李磊？李总？
磊驰科技？
孙建国？
这一个个关键词，像一把把重锤，狠狠地砸在他的天灵盖上，把他那点可怜的骄傲和优越感，砸得粉碎！
他引以为傲的宝马X5，在人家掌管的顶级汽修帝国面前，算个屁？
他吹嘘的酒肉朋友，在人家真正的商业大佬面前，又算个屁？
他一直瞧不起的、那个满身机油味的妹夫，怎么摇身一变，成了连张宏达都要点头哈腰的“李总”？
这世界，太魔幻了。
而周围的亲戚们，也终于从震惊中反应了过来。他们看向李磊的眼神，彻底变了。
那不再是鄙夷和嘲讽，而是敬畏、好奇，和一丝丝的讨好。
“哎呀！我就说嘛！李磊这孩子，一看就是有大出息的！原来是真人不露相啊！” 刚才还劝李磊学做生意的舅妈，第一个调转了风向。
“是啊是啊，婷婷真是好福气，找了这么一个有本事的老公！这下可好了，王强做贸易，李磊做汽修，这兄妹俩，强强联合，以后咱们老王家可要出两个大老板了！” 另一个表叔也赶紧附和。
丈母娘更是激动得满脸放光，她挤开人群，一把抓住李磊的手，笑得合不拢嘴：“哎哟我的好女婿！你……你什么时候干了这么大的事业，怎么也不跟妈说一声啊！你这孩子，也太低调了！”
李磊不动声色地抽回手，看着眼前这群瞬间变脸的亲戚，心中没有丝毫的得意，只有一阵说不出的悲哀。
这就是现实。
你穷困潦倒时，他们对你避之不及，冷嘲热讽。
你飞黄腾达时，他们又立刻围上来，阿谀奉承。
这些人，敬的从来不是你这个人，而是你身上的光环和价值。
李磊没有理会众人的吹捧，他的目光，越过人群，落在了妻子王婷的脸上。
王婷也正怔怔地看着他，那双美丽的眼睛里，充满了震惊、困惑，还有一丝……他从未见过的，陌生的崇拜。
08
宴会的气氛，因为李磊的“身份暴露”，变得异常诡异。
王强成了全场的笑话，他一个人呆坐在椅子上，失魂落魄，一杯接一杯地灌着闷酒，再也没有了之前的意气风发。
而李磊，则成了新的中心。亲戚们端着酒杯，轮番上前敬酒，说着各种各樣的奉承话，仿佛要把过去几年对他的轻视，一次性全都弥补回来。
李磊只是礼貌性地应付着，一杯酒，从头到尾，都没喝完。
他看着这荒诞的一幕，心里前所未有的平静。他知道，从今天起，他再也不需要看任何人的脸色了。
就在这时，他的手机响了。
李磊看了一眼来电显示，眼中闪过一丝暖意。他对着众人歉意地笑了笑，拿着手机走到了宴会厅外安静的走廊上。
“喂，孙总。”
电话是孙建国打来的。
“小李，在哪儿呢？没打扰你吧？” 孙建国爽朗的笑声从电话那头传来。
“没，在外面参加一个家宴。” 李磊回道。
“家宴好啊！” 孙建国笑道，“我打电话是想跟你说个事。德国博世那边，最新一代的激光四轮定位仪，亚洲区的首发，我托关系给你抢到了一台！设备后天就到港，你准备一下，找人去接收。这可是个宝贝，全亚洲就三台，一台在日本，一台在新加坡，还有一台，就在咱们‘磊驰’了！”
“真的吗孙总！那太好了！” 李磊也激动起来。这台设备他眼馋了很久，有了它，“磊驰科技”在硬件实力上，将直接站上亚洲之巅。
“还有个事，” 孙建国继续说道，“下个星期，市里有个企业家峰会，市长和几个主管工业的副市长都会参加。我给你留了个位置，到时候你跟我一起去，我把你正式介绍给大家认识认识。咱们‘磊驰’的项目，是市里的重点扶持项目，你这个总经理，也该在圈子里亮亮相了。”
挂了电话，李磊深吸了一口气。
他知道，一个更广阔的世界，正在向他敞开大门。
他转身准备回宴会厅，却看到王婷不知道什么时候，已经站在了他的身后。
她眼眶红红的，显然是哭了。
“李磊……” 她声音哽咽，“刚才……是真的吗？孙建国……孙总……你真的……”
李磊看着她，点了点头。
“为什么……为什么你从来不告诉我？” 王婷的眼泪掉了下来，“你知不知道，我……我一直以为……”
“以为什么？” 李磊平静地看着她，“以为我还是那个让你在娘家人面前抬不起头的穷修车工？”
王婷被问得哑口无言。
“王婷，” 李磊叹了口气，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，“在你心里，你哥说我掉价，是为我好。你妈嫌我没本事，是理所当然。甚至在我最需要你支持的时候，你却选择了站在他们那边。你有没有想过，我当时是什么感受？”
“我……”
“你不用说了。” 李磊打断了她，“过去的事，就让它过去吧。我们还有女儿，日子还得往下过。只是我希望你明白一件事，夫妻之间，最重要的，是信任和尊重。如果连你都看不起我，那我做得再多，又有什么意义？”
说完，李磊不再看她，转身走进了宴会厅。
他走到岳母面前，将一个厚厚的红包递了过去：“妈，祝您生日快乐，身体健康。我公司还有急事，就先走了。”
然后，他没再看任何人，径直离开了酒店。
留下一屋子错愕的亲戚，和一个站在走廊里，泪流满面的妻子。
09
那场不欢而散的寿宴之后，李磊和王婷的关系，降到了冰点。
李磊直接搬到了公司宿舍去住。他太忙了，新公司百废待兴，他每天都有开不完的会，看不完的文件，处理不完的突发状况。他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，也需要……冷静一下。
王婷打过几次电话，李磊都只是简单地说了几句就挂了。他不是在赌气，他是真的不知道该和妻子说些什么。
有些裂痕，一旦产生，就很难弥补。
倒是老丈人，私下里给他打了个电话。电话里，那个一向沉默寡言的老人，第一次跟女婿说了句掏心窝子的话：“李磊，是……是我们老王家对不住你。你别跟婷婷一般见识，她……她就是没脑子。有空，还是回家看看吧，囡囡想你了。”
李磊听着电话里老人那带着愧疚和恳求的声音，心里也不是滋味。
他想起了女儿那张可爱的小脸，心，不由得软了下来。
周末，他开着公司配给他的新座驾——一辆黑色的奔驰S级，回了家。
车子停在楼下，引起了邻居们的围观。当他们看到从车上下来的竟是李磊时，一个个都惊掉了下巴。
李磊没理会那些探寻的目光，径直上了楼。
开门的，是王婷。
几天不见，她憔悴了很多，眼睛还是肿的。看到李磊，她咬着嘴唇，想说什么，却又说不出来。
“爸爸！”
女儿囡囡从房间里跑了出来，像个小炮弹一样扑进了李磊的怀里。
“爸爸，你去哪里了？囡囡好想你！”
李磊抱起女儿，在那粉嫩的小脸上亲了一口，所有的疲惫和烦恼，在这一刻，都烟消云散了。
“爸爸去给囡囡挣大房子了。”
一家人，第一次在一种尴尬又压抑的气氛中，吃了一顿饭。
饭吃到一半，门铃响了。
王婷去开门，门口站着的，是脸色蜡黄、一脸颓丧的大舅哥王强。
他一看到李磊，眼神闪躲，局促不安地搓着手，哪还有半点之前的嚣张气焰。
“李磊……不，李总……” 王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，“我……我是来给你……道歉的。”
10
王强的日子，最近很不好过。
自从寿宴上被当众打脸后，他所谓的“人脉”和“圈子”，一夜之间就崩塌了。
那个张宏达，第二天就打电话过来，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，说他有眼不识泰山，差点坏了自己的大事，以后别再联系了。
而他那些酒肉朋友，听说他得罪的是孙建国跟前的新贵，也都像躲瘟神一样躲着他。他之前靠着吹牛和信息差谈成的几个小生意，也都被对方找借口给黄了。
更要命的是，他之前为了买那辆宝马X5，把所有积蓄都投了进去，还借了不少外债。如今生意断了，收入没了，每个月的车贷和各种开销，压得他喘不过气来。
那辆曾经让他引以为傲的宝马，现在成了他最大的累赘。
他想把车卖了，可新车落地就打八折，他要是现在卖，里外里得亏进去三四十万。
走投无路之下，他想到了李磊。
“李磊……之前……之前是我不对，是我狗眼看人低，你别往心里去。” 王强站在客厅里，低着头，声音小的像蚊子哼哼，“我……我今天来，是想求你个事。”
李磊一边给女儿夹菜，一边头也不抬地问：“什么事？”
“我那辆车……想卖了。你……你不是懂车吗？能不能……帮我找个好点的买家，价钱……价钱高一点……”
李磊放下筷子，抬起头，似笑非笑地看着他：“你那辆车，不是低于16万不卖吗？哦不对，那是卖给我。卖给别人，11万就行了。怎么，现在又想卖高价了？”
王强的脸“腾”地一下就红了，像是被人狠狠地扇了一巴掌。
“我……我那是……那是喝多了胡说的……”
“是吗？” 李磊靠在椅背上，淡淡地说道，“可我怎么记得，你说我一个修车的，不配开你的车，会拉低你的档次呢？”
王强被噎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，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。
“哥，” 王婷看不下去了，开口道，“李磊，你就帮帮我哥吧，他现在真的很难。”
李磊看了妻子一眼，没说话。
王强见状，“扑通”一声，竟然……对着李磊跪了下去！
“李磊！妹夫！我错了！我真的错了！我不是人，我混蛋！你就看在婷婷和爸妈的面子上，拉我一把吧！你要是不帮我，我就死定了！”
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，哭得涕泗横流。
丈母娘和老丈人也从房间里出来了，看到这一幕，老两口眼圈也红了。
丈母娘走到李磊面前，这个一向强势刻薄的女人，第一次用近乎于哀求的语气说道：“李磊……算妈求你了。你哥他……他再混蛋，也是我儿子，你就……帮帮他这一次吧。”
李磊看着眼前这跪地求饶的大舅哥，和一脸哀求的岳父岳母，心里一阵感慨。
早知今日，何必当初？
他沉默了很久，久到王强都快绝望了。
他才缓缓地站起身，走到王强面前，把他从地上扶了起来。
“车，我可以帮你卖。我有个朋友，专门做高端二手车的，我让他给你个实诚价。”
王强闻言，大喜过望，连声道谢。
“但是，” 李磊话锋一转，眼神变得锐利起来，“我有两个条件。”
“你说！别说两个，两百个都行！”
“第一，” 李磊伸出一根手指，“从今天起，管好你那张嘴。什么是该说的，什么是不该说的，自己掂量清楚。再让我听到半句瞧不起人的话，别怪我翻脸不认人。”
“一定一定！” 王强点头如捣蒜。
“第二，” 李磊看着他，一字一顿地说道，“把你那些不切实际的发财梦都收起来。你不是做生意的料。车卖了以后，把债还了，剩下的钱，我给你指条路。”
“什么路？”
“到我公司来。”
王强愣住了。
李磊继续说道：“我公司需要一个车队管理员，专门负责车辆调度、登记、年检这些杂事。活不累，但要细心。我给你开八千一个月的工资，五险一金。你愿不愿意，从头开始，踏踏实实地干？”
11
王强最终接受了李磊的安排。
李磊说话算话，通过赵鹏的关系，把王强那辆宝马X5以一个相对公道的价格卖了出去，虽然还是亏了不少，但总算帮他还清了外债，解了燃眉之急。
然后，王强就正式到“磊驰科技”上班了。
他脱下了名牌西装，换上了公司统一的蓝色工服，每天的工作，就是对着电脑和表格，安排公司几十辆车的调度和保养计划。
一开始，他很不适应。以前都是他使唤别人，现在，他要看别人的脸色，甚至还要被一些年轻的部门主管呼来喝去。
他好几次都想撂挑子不干了。
但李磊对他很严厉，告诉他，如果连这点委屈都受不了，那他就真的没救了。
慢慢地，王强开始变了。
他不再吹牛，不再眼高于顶。他开始认真地学习业务，踏踏实实地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。他甚至会在车间师傅忙不过来的时候，主动去搭把手，虽然干的都是些洗车、打蜡的粗活，但他干得很卖力。
家里人也明显感觉到了他的变化。他不再天天泡在酒局里，而是下班就回家，陪父母看看电视，聊聊家常。
而李磊和王婷的关系，也在慢慢地修复。
经历了这次风波，王婷像是长大了。她不再无条件地偏袒自己的哥哥，开始学着站在李磊的角度去思考问题。她会主动去公司给李磊送饭，会默默地帮他把换下来的衣服洗干净熨烫好。
她开始真正地去了解李磊的工作，了解他每天面对的压力和挑战。当她看到李磊为了一个技术难题，可以三天三夜不合眼；当她看到公司的员工们，发自内心地尊敬和信赖他们的“李总”时，她才真正明白，自己的丈夫，究竟是一个怎样优秀和富有魅力的男人。
她为自己过去的无知和偏见，感到深深的羞愧。
一个周末的晚上，女儿睡着后，王婷从身后，轻轻地抱住了正在看文件的李磊。
“老公，” 她把脸贴在他的背上，低声说，“对不起。”
李磊握住她的手，转过身，将她拥入怀中。
“都过去了。”
窗外，月光如水。
他们知道，生活不可能永远一帆风顺。但只要两颗心能紧紧地靠在一起，相互理解，相互扶持，就没有什么坎，是过不去的。
12
一年后。
“磊驰汽车科技有限公司”已经成为本市乃至整个省内汽车后服务市场的龙头企业。李磊的名字，也频繁地出现在各种商业杂志和财经新闻上。
他从一个城郊的汽修工，一跃成为身家过亿的青年企业家，他的故事，成了一段被人津津乐道的传奇。
这天，是“磊驰科技”的周年庆典。庆典上，孙建国当众宣布，将自己名下5%的股份，无偿转让给总经理李磊。
至此，李磊的持股比例达到了54%，成为公司的绝对控股人。
台下，掌声雷动。
李磊站在聚光灯下，看着台下为他欢呼的员工，看着坐在第一排，为他骄傲的家人，心中感慨万千。
他想起了那个因为想买一辆二手奔驰而被百般羞辱的下午。
他想起了大舅哥那张轻蔑的脸。
也想起了自己曾经咽下的那些委屈和不甘。
如今，他站在了更高的地方，看到了更广阔的风景。回头再看那些曾经的伤害，只觉得云淡风轻。
庆典结束后，一家人聚在一起吃饭。
王强如今已经是车队管理的部门主管，做事沉稳干练，手下管着十几号人，深得员工信赖。他端起酒杯，郑重地对李磊说：“妹夫，一年前，你一句话，让我的人生重新开始。这杯酒，我敬你！谢谢你，没放弃我这个混蛋哥哥。”
李磊笑着和他碰了碰杯，一饮而尽。
丈母娘拉着王婷的手，看着李磊，眼眶湿润：“好女婿，妈以前……是妈不对。以后，咱们就是真正的一家人。”
李磊知道，这一次，丈母娘说的是真心话。
饭后，李磊开着车，载着王婷和女儿回家。车子平稳地行驶在宽阔的马路上，路边的霓虹灯，流光溢彩。
“老公，” 王婷靠在他的肩膀上，轻声说，“我们……换个大点的房子吧。就你上次看中的那个，临江的那个。”
“好。” 李磊笑着，腾出一只手，紧紧地握住了妻子的手。
他知道，真正撑起一个家的，从来不是豪车和名宅，而是家人之间，那份不可替代的，尊重、信任与爱。
而他，用自己的努力和坚持，不仅赢得了事业的成功，更赢回了一个家的温暖与和睦。
这，比任何财富，都更加珍贵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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